【翻译】carved from stones（3）
她记不清死了多少人，也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。
曾有过风平浪静的一周，现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少了。有时是袭击运送补给的马匹，有时是伏击离开了离群的士兵。有时被袭击的男人根本不是士兵，是劫匪、草寇，或者伤害平民的歹徒。
杀戮变得更加稀疏平常，成了第二天性，但是艾莉亚发现，他们再也没感到最初的满足感。一开始，她感到英勇，感到无畏，这是她所心驰神往的一切。但她内心也盘旋着一中杀戮无法填补的空虚。虽然他们有时会捉住参与了红色婚礼的佛雷，但死在绞具下的大多数人只是普通士兵，没有真正的价值。一个疑问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不散，这个正是几个月前詹德利提出的：什么时候才能收手。
艾莉亚常常被这个问题困扰，虽然她从不向他承认。
一共有多少个佛雷？全世界有多少波顿和兰尼斯特？艾莉亚以前列出的杀人名单，比他们正执行的复仇计划更真实可感。通过她的名单，复仇可以通过划掉的名字来衡量，她能知道一切何时结束。
他们不再为一场真正的战争而战；没有需要打败的军队，没有需要赢得的领土，没有需要宣称的胜利。只有杀戮，更多的杀戮，而且无法知道离目标还有多么遥远。
有时候，除了杀戮，她的生活好似没什么可留恋的了，也没有什么可活的了。有时艾莉亚想，这是否会成为她永恒的、唯一能经历的生活。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正一瓣一瓣地遗落着，那些生活的碎片，里面布满过往的欢笑和希望。艾莉亚觉得她只是她自己的影子，是她母亲的影子，她正一天天变成一块石头。
她想问石心夫人她是否有计划，以及什么时候能获得胜利。有多少名字要从母亲的名单上划掉，他们将如何最终完成为哥哥和北境的复仇？这一切能否结束，艾莉亚多想能像过去那样，和母亲说说话，聆听她的安慰，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艾莉亚总是想要回家，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见家人。现在看来，这个愿望不过是一场梦罢了。她有时会梦见临冬城的塔楼，那里的神木林和温泉，她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欢笑。她想着再一次见到琼恩，让他用手指拨乱她的头发，叫她我的小妹。艾莉亚会做梦，当她醒来后，她小心地把这些想法锁在她心灵最黑暗的角落里，在她最好能忘记它们。
在某个格外寒冷的秋日，身上的旧斗篷再无法温暖她分毫，而她内心的空虚已经积攒得过于庞大，她鼓起勇气，问了母亲那个长久困扰她的问题：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赢了，他们什么时候能完成复仇。
"当他们都死了。"石心夫人回答道，她看着艾莉亚，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心脏，在那里，她也许看见了艾莉亚试图藏匿的怀疑。
艾莉亚不再提问。
***
他们骑到十字路口的客栈，在进门之前把马留给马童。
他们一直在觅食探险，为兄弟会筹集食物和资金，并寻找任何可以消灭的游兵散将。石心夫人偶尔会离开，她会去了解更多的情况。
"停下来吃点东西，喝点啤酒，"柠檬宣布，从马上下来，紧接着是汤姆。这些天他很憔悴，比艾莉亚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憔悴。他们都已经疲于奔命，甚至是詹德利，不管他怎么掩饰。
他伸手扶她下来，但艾莉亚摔开了他的手。她不喜欢示弱，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。
他们进入旅馆，在那里，就在她的前面，是魔山的士兵。
波利弗和记事本，在一个满鼻痘痘的乡绅一起喝酒；波利弗把手放在女仆的胸衣上。艾莉亚停下来，强迫自己在旁边保持安静，詹德利紧张起来。他立刻就认出了他们，就像艾莉亚一样。柠檬和汤姆花了比他们更长的时间，不过魔山的人同样认出了他们。
艾莉亚难以置信，他们出逃赫伦堡已有数月，她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那群男人了，但是他们就在她面前。她的目光游离到波利弗的身边，确信那里有一把小剑。她的手发痒，想伸出去抓住刀柄就跑，但是她不可能及时逃脱。
"好吧，这是什么？"波利弗问道，上下打量着他们，收起柠檬的黄色斗篷。"几个走失的兄弟，离开了那伙乌合之众。命运把你们交到我们手里。跟我们一起安静地走吧，这样你就能多活一会儿了。”
柠檬对此嗤之以鼻，但是艾莉亚和詹德利保持沉默。"你觉得你能带我们去见那只克里冈疯狗吗？别担心，我们一定会把你们的尸体交给他的。"
波利弗嘲笑道："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，否则他会用不必要的慢动作来对付你。我们在找另一只乔佛里大人的狗儿。他在黑水河战役中畏缩不前，带着一个战利品逃跑了。北方女孩。如果你能告诉我们他们在哪儿，我们就饶了你。"
艾莉亚控制不住自己，她脱口而出。"什么北方女孩？"
"乔佛里国王要娶的史塔克家的女孩。叛徒的血在最后时刻彰显出来了，有人看见她和他骑马出了大门。"
她的姐姐……和猎狗在一起。这说不通啊，珊莎不会同意跟他走的，他一定是绑架了她，然后强迫她跟他走的。
但是艾莉亚没有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，因为在面前的男人们已经行动了起来，她迅速地伸向自己的武器。
***
艾莉亚早已洗清了记事本在手上留下的血迹，但是每当她闭上眼睛，他的面孔就会游到她面前，她能听到自己的尖叫，质问他那些问题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从背后捅他。
当詹德利干掉乡绅时，柠檬和汤姆已经干掉了波利弗。战斗结束后，他们把尸体拖到外面，然后和旅店老板交谈，听取来自君临的最新消息。
乔佛里死了，在他自己的婚宴上被毒死；艾莉亚的名单上少了三个人，她不知道自己对此有什么感觉。放在过去，这是一场盛大的胜利，但是眼下有这么多人要杀，这个胜利似乎又太小了。艾莉亚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乔佛里的长相了，这使得胜利变得不那么甜蜜。
珊莎失踪了，除了在史坦尼斯大人进攻君临的那天晚上被目击跟随猎狗离开，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。
对艾莉亚来说，珊莎跟着猎狗逃跑，或者猎狗背叛兰尼斯特家族，都些都毫无意义。她是自愿和他一起去的，还是他违背她的意愿带走了她？他杀了米凯……艾莉亚想不出他有什么帮助姐姐的理由，他的名字仍然躺在她的名单里，她对自己保证，如果他伤害了珊莎，她会追踪并且杀了他的，不管要花多长时间。但是如果他帮助姐姐逃走……
既然艾莉亚改变了许多，那么珊莎可能也该变了。也许在分开的时间里，珊莎也变得坚强了。也许她内心也是空虚的，她选择信任怪物只是为了自救。艾莉亚不知道。艾莉亚认为她永远不会知道，黑水河战役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，那以后再也没有姐姐的一丝消息。
珊莎可能已经死了，不是被猎狗杀死，就是被其他敌人杀死。她也可能正活着逃往远地方，甚至可能正在往北走。
艾莉亚不知道，她只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，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。除了不能使用史塔克名字的琼恩，艾莉亚现在是家族中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已知成员。
艾莉亚是唯一幸存的独狼，而狼群已经消失了。
但是，当她形单影只，她又为何而活呢？艾莉亚·史塔克现在还剩下多少，当她开始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母亲那般的影子？
"你没事吧？"詹德利问她，他的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，把她从思绪中惊醒。他细细地检查她，好像要弄清她是否受伤了。
"好得很，"艾莉亚撒了谎。即使隔着斗篷和上衣，他的手还是温和的。尽管艾莉亚很想把他甩开，但她也希望他能留下来。
詹德利点点头，显然不相信，他专注地审视她，眉毛皱在一起。"想说的时候，告诉我吧，"詹德利说，然后转身骑上自己的马，"我仍然是你的朋友，艾莉亚。"
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但它使她感到温暖。这足以提醒艾莉亚，她并不像过去几个月所感觉到的孤独，那样与世隔绝。除了为了生存而杀戮之外，这里还留着其他的东西。
她把这个想法藏在她的内心，藏在一片之黑暗，并允许它生根、发芽。
